赵骞
文
昨天吃学校小北门外的豆花酸菜火锅,忽然想起老家西平的咸豆腐脑。蛰居蓉城,远离家乡,我已是六七年没吃过老家美味了。
豆腐脑各地都有,但老家的咸豆腐脑却只为我们所独有;在省内其它地方,甚至本市其它县区,我都没见过。
在老家的那些年,寒冷的冬天,白菜们都还在楼梯间里排排蹲着,结满冰凌,萝卜也在院墙旁的土里拥挤地埋着。这是缺乏蔬菜的季节,但北方人家里要是备足这两样菜,再加上几麻袋干菜,整个冬天就可以高枕无忧。
虽说萝卜白菜都是我们很喜欢的蔬菜,但连日吃下去还是很让人讨厌。晚饭后,母亲就会说:“再吃几顿人都要变成萝卜白菜喽!骞,明天咱磨豆腐脑去吧!”
做豆腐脑所需的材料很简单,却又很讲究。首先要提前在清水中泡好半小盆黄豆,既不能泡得太过,又不能泡得太轻;究竟何种程度算合适,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等它们膨胀饱满时候就好。
陪母亲一起提着泡好的黄豆去磨豆腐脑,是我童年的一大乐趣。磨豆腐脑需要小型石磨,石磨通常架在木架上,木架常在水井边;石磨分两部分,下面是一个石盘,周边是一圈石槽,前端有出口;上面的磨盘较小,中间有孔,侧面有带孔的木柄伸出,人手持“7”型长木棍套在小木柄的孔上,就可以驱动磨盘工作了。不算复杂的器具,近些年却很少见到。
石磨我们家没有,邻居家有一盘很老旧的。母亲曾打算赶集时买一个,奈何逛了附近的几个集市都买不到,所以每次只能去邻居家。所幸距离很近,两家的人和狗没事也整日互相串门,并没有什么不便。
小的时候,路上通常是我抱着长柄大铁汤勺、小铝盆,母亲一手提着桶,另一只手端着黄豆。磨的时候母亲操作长木柄,我每等磨盘转一圈便从盆里盛四分之一勺黄豆,和水一起灌入磨盘上的小孔内。
长大一点后,就是我抢着操作磨盘,母亲往里面添黄豆和水。看着膨胀后饱满的黄豆在磨盘的碾压下变成白色的豆浆豆渣,和水一起顺着下面的石槽慢慢流出,流到出口下面的桶里,让当年的我觉得十分神奇。现在想来,小时候那么挑食的我却爱吃豆腐脑,觉得好玩应该是重要原因。
用干净的笼布把桶里的豆渣滤除,余下的豆浆才能放在锅里备用。豆浆烧热后根据情况倒入一包或两包陈醋,块状的豆腐脑就在锅里形成了。
姥姥说,过去那些年做豆腐脑的时候,要提前在雨天接好雨水;用雨水做,豆腐脑的块才会比较大,味道也会更好。母亲不予采纳,理由是雨水不卫生。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因为懒,怕麻烦。
中原人虽然爱吃,但对饭菜做法并不十分讲究,母亲做饭更是千方百计想简化程序、偷工减料。
豆腐块形成后,就该往锅里放泡好的干芝麻叶、粉条了,还要再加一点黄豆,稍煮片刻,再放小磨香油、十三香、味精、辣椒、盐等调料,一锅浓浓香香的豆腐脑就做好了。
芝麻叶似乎也是家乡才吃的东西,大学时跟同省份的女朋友说起我们那儿人爱吃芝麻叶,令她很是惊愕。
夏秋之际,芝麻成熟之前,叶子正繁茂鲜嫩,母亲总会去田里“唰”芝麻叶(“唰”,方言,此处以同声字代替,动词,指迅速将芝麻、玉米等植物躯干上的叶子用手拽下),很快就是一大袋。
搜集两大袋后,一起放在平房顶上晾晒,晒成干菜装起来收好,想吃时候随时取出,用水泡在搪瓷盆里。
豆腐脑和泡过的干芝麻叶似乎是绝配。脑香嫩,但绝不至于太软,似乎嫩里有略微的硬度在,不会让人觉得腻;芝麻叶则是香而微筋,耐嚼又好嚼,配上粉条、黄豆,小磨香油则将它们的味道凝聚在一起了。
西平才有的~
汤的浓度也刚刚好,不太稠,又不至于稀汤寡水淡而无味。总之,无论是从味觉上的享受还是从充饥、营养功能来看,豆腐脑都是冬天的绝佳美食。其它季节也很合适,但冬天里的豆腐脑最让人脾胃身心俱暖。
另外,笼布滤出的豆渣,也是我童年的另一美好记忆。母亲总觉得豆渣没有营养,想省事把它当作废料留给鸡鸭或是猪;但在姥姥的妙手下,一兜看上去不太体面的豆渣,总能变成黄灿灿、香喷喷的“爆炒豆渣”。
中午有豆腐脑在,无暇顾及这一“副产品”,所以“爆炒豆渣”一般留到下一顿才做。晚上时候,姥姥让我烧火,自己细心地往锅里倒入菜籽油,油烹热时再依次放进葱、姜、蒜,然后开始翻炒豆渣,炒至快熟时候加入其它各种调料。
爆炒豆渣
奇香马上就飘满厨房,往往出锅之前我就忍不住要拿着勺子尝上半勺了。奇怪的是,做好之后,又总是母亲吃的最多。
村里哪家做豆腐脑时候,都会像过一个小小的节日,总会叫上前后邻居来喝一碗。等另一家做时,也会提前通知邻居,或者索性做好后直接盛一碗趁热端过去。这样一碗香喷喷的豆腐脑,百无聊赖的冬日里喝下去,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
再看四川的豆花,往往是单独的一整块放在碗里,加上配有小米辣椒的麻辣酱汁,虽然也很美味,但酱汁加少的时候容易清淡腥甜,且不均匀,加多的时候就无暇品味,只有麻辣流汗的功夫了。
西平咸豆腐脑
这里的调料与豆花是分离的,任你怎么搅拌也无法将其入味,总不能达到记忆中家乡豆腐脑的醇香暖人。
多想回去再尝一碗家乡的豆腐脑啊!不知邻居家的旧石磨是否已被毁。
作者简介赵骞,年生,河南省驻马店西平县人,四川大学中文系硕士在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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