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文革时期的老照片引起四知堂董事长

  春节期间,翻看到一本旧相册,一张老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仔细观看,越看越有意思,看着照片,我的记忆回到了50年前那个红红火火的特殊年代。照片是一张四寸黑白照片,地点是武汉长江大桥一个桥头堡下面,时间是年元旦,那正是“文革”的高潮时期。

  当时我所在的学校临汝五中有三个班级,一级一班,有学生人,教师10人,职工3人。“文革”的突然到来,打乱了我们正常的读书生活,我们糊里糊涂地卷了进去,不知其然,更不知所以然。“文革”开始不久,毛主席在北京天安门接见红卫兵,每一个学校选派代表到北京接受毛主席接见,这是大串联的开始。到了年底,毛主席提出了让学生们走出校门闹革命,巨人一声令下,全国闻风而动,于是很多学生就开始了全国性的徒步长征。那时候,我十五岁半,是一个刚刚读完初中一年级的学生,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次长征,第二次长征是在45年之后了(年的再走红军长征路)。长征是学生们自由组织,自己选择目的地,学校给予补贴。我们年龄小,没有主见,最想去看看红太阳(“文革”时期对毛主席的尊称)升起的地方——韶山,看看革命的摇篮——井冈山。于是,我们15人组成一个小分队,在学校革命委员会报名登记,张武须任队长,我负责宣传和财务。每一个学生分到3元钱的宣传费,每人每天还有6角钱补助及8两全国通用粮票,按照一个月的时间安排,生活费发给个人,宣传费由我保管。

  当时的生活条件极其艰苦,家里想尽办法也拿不出让我出行的太多东西,母亲听说我去毛主席的家乡,只能把我的棉袄拆洗一遍,拿出一双半旧的千层底布鞋,一个小被子,一个书包;我大哥特意为我准备了一顶单军帽,把自己的一条半旧围巾给我御寒,这在当时非常时髦。上身一件棉袄一件衬衣一条围巾,没有内衣,没有牙刷牙膏和肥皂,学校给每一个学生一枚毛主席像章,一枚毛主席语录徽章,一个可以别在帽子上面的红五星,每一个小分队一面鲜艳的红旗,这就是我们全部的行装。临走前,我大哥给我2元钱路费,加起学校的18元生活费,我的生活费用共有20元钱。

  12月19日早饭后,我们小分队的15名同学,站好队,队长张武须领读大家背诵毛主席语录:“这个军队具有一往直前的精神,它要压倒一切敌人而决不向敌人屈服;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然后队长打着红旗,前面带队,在同学们的欢送声中我们的长征开始了。我们的目的地是韶山,行军路线是临汝县(年改为汝州市)——宝丰县、西平县、明港、信阳、武汉、长沙、湘潭、韶山。为了方便我们这些长征的学生们,全国各地主要的道路上都安排了接待站,安排我们的食宿医疗和其他活动,几乎是每十几公里就有一个接待站,有些是公社所在地,有些是学校,有些是原来的招待所。我们从临汝五中所在地蟒川出发,走半扎村,午后到达大营镇。一切都是刚开始,我们这些初生牛犊什么都不知道就出发了,在学校看起来生龙活虎的,但到了长征路上问题就出来了。很多人走了十几里路脚上就起了水泡,到了大营镇,很多人就累得不行了。但我们决不能打退堂鼓,于是有人不想吃饭,我就高声朗读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我是负责宣传的,解除大家的思想顾虑我义无反顾。

  到了确山县,我们瞻仰了杨靖宇烈士纪念园。到了明港,我们第一次吃上了白米饭,这对于我们来说是非常好的饭了,大家狼吞虎咽大吃一顿,谁知道之后天天都是米饭,没有几天就开始消化不良。

  每天早上,我们按时起床,按时吃早饭,按时出发,每一次出发前,我们都会高声背诵毛主席语录,扛起我们的红旗,排好队伍,有序前进。很多时候,个子大的同学会帮助个子小的同学背行李。每到一个接待站,我们都尽可能减少工作人员的麻烦,积极配合工作人员,排队打饭,按照标准付费给粮票,绝对不会马虎,不会浪费。每天晚上,我们就开小会,找问题,总结经验教训。当大家的事情忙完的时候,我要刻钢板,油印宣传材料,手按在钢板上面,非常冷,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说得上是很辛苦,虽然付出了很多,但因为尽了工作职责,心里面总是很高兴。有时候到了一个地方,我还会买一些毛主席语录和老三篇(毛主席的《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愚公移山》三篇文章)单行本,发给当地人,有时候我们会抄写一些大字报,寻找一些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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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家出发的时候,我穿了一双半旧的布鞋,到了驻马店的时候,由于长途跋涉,鞋子的后帮烂了,我用一个别针连起来凑合着穿,但后来就不行了。在驻马店的招待所附近,有一个旧货摊,一双旧皮鞋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试穿了几次,觉得很舒服,讨价还价用2.5元买了下来,把半旧的布鞋收起来。在出发后的第9天(即年12月27日)下午,我们到了武汉市汉口镇,住在一个中学的学生宿舍里面。对于武汉市,我只知道是一个大城市,在长江边,仅有的一些印象还是从我一个在武汉齿轮厂工作的本家叔叔那里听说的。我们第一次看到大城市,一切都非常的新鲜,什么东西都看不够。我们住下来之后,我决定把已经磨得无法穿的布鞋修理一下,当时的武汉市修鞋匠很多,修鞋师傅在我的鞋底钉上一块橡胶皮,穿上就感觉好多了,之后我又一次穿上我的半旧布鞋直至走完了长征路。

  年的元旦到了,我们吃过早饭,决定去武汉长江大桥观光。同学们的意见不一致,有些人愿意去,有些人不愿意去,最初我们六个人决定去,后来又有两个同学决定不去了,最后我和张全兴、周振宇、王次会四个同学坐公共汽车到达长江大桥西岸,然后沿着大桥上面的人行道走到长江东岸(大桥是东南西北走向)。一路上有说有笑,看不完的风景,说不完的心得,一切都是那么新鲜,一切都是那么亲切。我们来到了大桥的武昌一侧,决定下去看看,我们乘坐桥头堡里面的电梯下到了河滩,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坐电梯,那种感觉好极了。很快,在桥头堡的南侧,一个照相摊吸引了我,一张大木板上面几十张以大桥为背景的照片使我激动不已。我当时已经快十六岁了,还没有照过相,小学毕业的时候因为没有钱无法照合影照。之前,我家里面有我父亲和大哥的照片,我非常羡慕,今天到了武汉这样的大城市,又是在中国的第一座长江大桥前面,我非常想照相留念,但听到照相价格还是和同学们一起犹豫了,一张照片7角钱,普通邮寄8分钱,挂号邮寄2角钱,也就是说,照相包括邮寄的费用一共要9角钱,这是个不小的数目。我只有20元钱,额外的买鞋已经花费了2.5元了,每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才行,但最终我咬咬牙,开票交钱,开始照相。时值午后,天气非常好,蓝天白云,面对着太阳,摄影师按下了快门,于是就有了我人生的第一张照片。

周遂记带领员工重走长征路

  照完相,在桥头堡的附近吃了一碗武汉著名的小吃热干面,然后我们顺着东南角的台阶往上走。大桥二层的南侧有一个大平台,平台中央有一个圆形的纪念碑,朝着长江一边是“武汉长江大桥”几个字,东南侧是毛主席的著名诗句“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标准的毛体,漂亮极了。纪念碑底座周围镌刻的内容是武汉长江大桥的建造历史,仔细读完感慨万千。年,清政府利用比利时的资金建造的京汉铁路通车,30年之后,粤汉铁路通车,但由于长江的阻碍,这条当时中国的南北大动脉到了武汉就中断了,卢沟桥事变前夕,国民政府开通了武汉长江铁路南北岸之间的轮渡,形势有了大的转变。新中国成立后,国民经济日新月异,原来的轮渡已经无法满足当时的交通需要,于是国家在第二个五年计划期间开始修建武汉长江大桥,工程在苏联老大哥的帮助下于年9月1日开工,年10月15日通车只用了短短的两年时间,我们中国人创造了当时世界建桥史上的奇迹。

  大桥南北长米,宽22.5米,是一座铁路公路人行道三合一的通用大桥,第一层是双向四车道的公路桥,两边有人行道,可以观光,第二层是双向铁路桥,两边的人行道是为维护和保卫人员设计的,一个铆钉就有碗口大小,完全是一座钢铁长城,非常的壮观,在那个年代算是世界级的桥梁了。伟大领袖毛主席看到了武汉长江大桥的施工场面赞叹有加,才有了“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的壮丽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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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回的时候,我们走的是第二层的铁路桥,走在人行道上,一列列火车呼啸而过,带来的狂风和剧烈的震动使我们小心翼翼,甚至不得不停了下来闭上眼睛,但心里面是那样的高兴,那样的兴奋。

  我们在武汉市住了8天,继续了我们的长征路,瞻仰了毛主席故居韶山冲之后已经接近春节了,我们决定回家。这时,国家要求尽快结束大串联,可以乘坐火车回家,于是我们从长沙出发坐火车到漯河市下车,回到了离别一个多月的家乡。当我回到家里的时候,我的照片已经寄送到家里了。

  照片中的我一脸稚气,胖乎乎的脸显得那样的青春,上下身是粗布棉衣,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棉裤是大裆裤子,一顶军帽前面是红五星,左胸一枚毛主席像章,像章下面是当时标标准准的毛主席语录牌,右手恭恭敬敬地持着一本毛主席语录,一条灰白相间的围巾是那样的漂亮,这是那时候的标准照呀。再看看,脚上的旧皮鞋在普普通通的泥土地面上是那样的显眼,和我的服装是那样的不协调、不搭档。直至50年后的今年(年)春节期间,当我们议论起来的时候,张全兴同学对我买皮鞋的故事仍记忆犹新。照片背后当然是雄伟壮观的武汉长江大桥啦,桥头堡上面的标语清晰可辨,一条是“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倒美帝国主义”,一条是“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坚决反对现代修正主义”。我看着照片,决定和大家分享,在我们周氏同心堂的   看着这张照片,我仿佛看到了我们火热的青春,同时也感觉到我们的幼稚和无知。到了长征的后期,很多学生的钱已经不多了,不知道是谁想了一个办法,吃饭打借条,也就是白吃饭,我们也就随大流了,回想起来我们是多么的愚蠢。如今回想,感到我们亏欠国家太多太多,那个时代,我们没有给国家做出任何的贡献,反而给国家造成了多么大的负担和麻烦。

四知堂员工合影

  摩挲着这一张四寸黑白照片,我感慨万千。特殊的年代,特殊的青春,特殊的感情,正是这张照片的非凡意义,让我异常珍爱。彼时我正青春年少,而今我已经是满头白发的小老头了。

  五十年过去了,尽管美帝国主义没有被打倒,全世界的无产者也没有联合起来,而且似乎越来越少;尽管曾经是无产阶级一员的自己如今已经是中产阶级了,甚而还有人说我是富翁(历史是多么会开玩笑呀)。今天的中国着实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我们的国家会发展的这样快、这样好,国家哺养了我们,国家培育了我们,虽然错失了青春,我们却赶上了这样的盛世,怎能不为国家尽心尽力?虽然我已经满头白发了,但我要老当益壮,一定会尽一切可能继续学习,干好自己的事业,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做出自己的微薄贡献。

(年1月30日,农历丁酉年正月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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